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云雨芳菲月(卓云花月) 作者:月笼寒香 文案: 她本是游戏人间的青丘灵狐,却没曾想,遇见了他,陷落了整颗芳心。奈何天意捉弄,她行将就木,于是,她撒下弥天大谎… 他本是降妖伏魔、匡扶正义的道士,发现她从未沾染血腥,便放了她,岂料,却这样一步步困住了自己… 内容标签: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卓云,花月 ┃ 配角:陶恒,长亭,阿绣 ┃ 其它:青丘狐传说,卓月cp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前言   云雨芳菲月:云即卓云,芳菲即花,故而芳菲月也即花月。   这次取名,可是费了本作者九牛二虎之力呀,因为两位主人公名里的云和月,和我的另一同人文《云间清月明》不谋而合啊,奈何文章重名实在不妥当,只能另取标题,尤其是还要避免与云间清月明这五个字的相似性。   云雨芳菲月,取自宋代王诜的《黄莺儿?多情春意忆时节》。   看过风花雪月系列的读者们,一定会留意到,我之前就曾在番外中写过花月、长亭、婴宁的同人文,不过那都是小篇幅的,毕竟是番外嘛,总不能喧宾夺主。若是没看过,那也不碍事,那番外不过寥寥数语,远不及此文的叙述来得具体。   事先言明,钟爱悲剧或者后妈文风的读者们,你们来此必定是要失望的。本文设定为喜剧风格,唯一的虐点就是花月舍弃了百年修,只为救活昏迷不醒的阿绣,然后化作垂垂老矣的老妇人,只身回了青丘。   不过,既然能开这篇文,就说明这个虐点是会被攻克的。所以也不会虐到哪里去。至于本文的原型,还是建立在电视剧《青丘狐传说》之上,只是其中的设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,所以一直站嫌弃夫妇前生今生梗的读者们,在看此文前需要斟酌一番。   (以下内容涉及剧透,慎看!!)  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我是剧透的分割线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明确来说,在这里,花月完全不爱刘子固,刘子固和阿绣的结局同电视剧一样——没有在一起。感觉他有点惨呢。不过仔细思索一下刘子固的人设,我还是蛮赞同阿绣老爹的话的,浪漫不能当饭吃。  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我是剧透的分割线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刘子固这个人,或许的确是有才情,然而古往今来,多少人的才情湮灭在尘世之中,多少有识之士能得重用,又有多少人一生潦倒、郁郁而终?就不拿欧洲的音乐家们举例了,因为他们大多都是被贵族们供养的,要说穷也都是自己“作”出来的,怪不得旁人。就拿中国古时候的文人来举例,若是走了仕途的,哪怕是官场不得意,那也还好,没事发发牢骚,还能留下些千古绝唱与后人赞叹,又或者是官二代、富二代一类,生活便是不用愁了,当官只是个副业,光耀门楣或是集成衣钵罢了。惨的是那些连官也做不成的,比如唐寅,影视剧里的唐伯虎总被改编得比较欢乐,比较之下,历史上唐寅的一生便愈显悲情了。   关于人物关系,长亭夫妇(长亭和石太璞)和狐仙夫妇(陶恒和柳长言)是云月夫妇(花月和卓云)的助攻,而云月夫妇则是婴宁夫妇(婴宁和王子服)的助攻。所以,本文也会或多或少的涉及到这三对,至于没有提到的孟家的两对以及胡四那对,便不会有什么涉及了,各位可以省去对他们的期待。   没办法,其实追《青丘狐传说》时,我最期待的便是飞月、长亭和恒娘这三个篇章,奈何飞月篇情节太乱,又删减了许多,剧情不连贯不说,感情线也变得莫名其妙,倒是里边的孟家大夫人金狐范倩茹,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,我那时候就想,那么有气质的美女怎么会是凡人呢?一定是灵狐,果不其然。长亭篇,剧情的起伏太大了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,好在金晨妹子和王凯的演技在线,积攒了不少的好感度。恒娘篇,稍显虎头蛇尾了,结尾太仓促,为第二部《柜中美人》的铺垫有些生硬。以上均是个人想法,各花入各眼,若有读者持不同意见,欢迎来评论区与我交流看法。   还有就是飞月篇里的郡主姑娘,天哪!那个在《太子妃升职记》里总爱哭哭啼啼的绿篱小宝贝儿是得罪了造型师吗?造型有点老气横秋的啊!明明人家是个萌妹子啊喂!   闲话不多说,正文于下页奉上,请各位亲爱的读者,多多指教。      ☆、第一章   “我的儿啊!究竟是谁这么狠心,害了你的性命啊?”镇上最大也最热闹的鸿升客栈,被好事者们围的水泄不通。镇子不大,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,就会传得家喻户晓,更别提除了什么耸人听闻的命案了。两名锦衣华服的老人家,在一具冰冷的尸身旁,失声痛哭着,让人心酸不已。此情此景,可真是应了那一句——白发人送黑发人。   “真可怜啊!”人群中窃窃私语着,除了对凶手的好奇,多数都是同情这二老的。这一家人平日里,若是有乡民有什么难处,总是第一个出手帮衬的。只是…哎,好人没有好报啊!   “你们看,高少爷身上什么伤痕也没有,不觉得很奇怪吗?”   “会不会是中毒?”有人如此猜测道。   “刚才仵作验尸,可是什么也没发现啊。你们说,会不会是要鬼怪作祟?”一时间,议论纷纷,说话声甚至盖过了老人家的哭声。   “王福!昨天少爷不是来和你盘账吗?怎么会横尸荒野?”老管家看到客栈的掌柜,便叫住了他。   “什么?少爷他怎么了!”掌柜的看见主子的尸首,很是讶异。   “一开始,我们的确是在盘账,可不知怎么,少爷推说有事,就跑了出去。我也就没有横加阻拦。”   “花月!一定是她!昨晚她来酒楼喝得醉醺醺的,之后更是冲了出去。公子不放心她一个人,便一道追了去,结果,今早就在河边发现了他的尸体。不是她,还能是谁?”一名俾仆如此推断道,他早就看出那个花月古古怪怪的,奈何公子对她痴心一片,以至旁人的劝说一概不入耳,之前为了她险些荒废家业也就罢了,可现在,竟然连性命都平白无故地赔上了,何苦来哉呦!   花月?卓云仔细端详那仆人的神色,并不像是在说假话。表面平静,内心却已是惊涛骇浪,漫上了对花月的失望、愤怒以及…不忍。她…为什么要这么做?   二话没说,卓云身形一闪,便出了客栈。他要去履行自己曾向她祭出的威胁——若是有朝一日,她伤害了无辜凡人的性命,他便会,亲手杀了她。   深山老林之中,盘根错节的古树根上,倒卧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兰衣女子,原本光洁的额头上,鲜血汩汩而下,女子也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。   “阿绣!”花月见好友成了这般凄惨的模样,不禁怒上心头,她寒声呵斥道:“山妖,你实在是欺人太甚!”是她大意了,没想到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这个山妖竟然有本事能从卓云的收妖术下逃脱。话音刚落,花月的瞳色逐渐显现妖异的红色,她施法舞动水袖,直击山妖要害。一时间,林中落叶纷飞,雀鸟亦是被这动静吓得纷纷飞离了此林。   若是只论修为,在野地修炼的山妖,自然是及不上花月这三尾青丘灵狐。然而灵狐一族本就不善武力,所以当真正打斗起来的时候,花月和山妖反而是打了个平手。   照这样下去,局势于她将是大大不利,还是得速战速决!花月暗忖。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。她在心中念诀,正打算施展幻术,却发现自身气血凝滞,这是怎么一回事?怎么她的幻术竟然不能用了?艳丽的红眸中平添了几丝慌乱。   “你以为,我会笨到给你施展幻术的机会?”山妖哈哈大笑,花月的慌乱恰在他的意料之中。他早就在花月因酒醉熟睡之时,悄悄在她手心里,滴上了那个倒霉蛋的血,此举不但能将杀人一事嫁祸于她、让她与卓云二人反目成仇,更能一举封住她最为擅长的幻术。谁叫这个女人不愿意接受他的求爱,甚至还联合卓云那个臭道士一起来诛杀他。他得不到的,也绝不会叫别人得到。山妖的笑声中有着几许阴狠。   “你做了什么?”花月聪慧无比,当下便反应过来,是这山妖在背后搞鬼。突然,她耳朵微颤,察觉到数里之外,有人来了。这气息很是熟悉,是卓云那个呆瓜!花月内心一阵狂喜,他来了,整桩事情就好办多了。   “哪里走?”见山妖急于脱身,花月扯出一抹冷笑。现下卓云来了,她大可放心的将阿绣交于他看顾,再专心对付他,就算一身的幻术不能施展,少了后顾之忧的她,也必能将这可恶的山妖绳之于法。   花月正要追上去,却被一股无形的法力阻挡,她万万没有想到,卓云竟会对她出手!她不满地叫嚷,“卓云,你干嘛?”他又是哪一根筋搭错了?花月只觉得莫名其妙。   道士装扮的男子站定,痛心疾首地责问起来:“花月,你为何要杀害高公子?”愚笨的他竟然还真以为她会是一个善良的妖。   “什么?高公子死了?发生了什么?”花月的语气难言讶异,她昨夜才与他亮明了灵狐的身份,怎么现在就已经去世了?这一也太过蹊跷了一点!   “那应该问你!”卓云咄咄逼人,眼角余光发现了正躺在树下不省人事的阿绣,他的语气更显沉痛,“花月,你竟然连阿绣姑娘都不放过。”就因为要得到刘子固的爱,所以就连救命恩人也不放过了吗?   花月平白无故被他这般的冤枉,也生了些火气,“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呀?一会儿说我杀了高公子,一会儿又说我害了阿绣,你有什么证据吗?”是不是但凡有人受伤或者身亡,都要一股脑儿地全算到她头上?就因为她是狐妖?   事到如今,还想要狡辩吗?卓云真的对眼前的女子感到失望,“证据?店小二亲口告诉我,高公子昨夜一直跟你在一起。你还要什么证据?”他伸手指向受伤的女子,“那我问你,阿绣姑娘为何会躺在这儿?”   蓦地,花月冷静了下来。事有轻重缓急,现在辩解这些,实在太耗费时间了,最重要的还是抓住方才逃跑的山妖,她有种直觉,高公子遇害一事定与它脱不了干系。于是,花月指着山妖消失的方向,对卓云说道,“我不知道高公子为什么死了。我只知道,山妖已经逃跑啦!”   卓云苦笑,这么荒唐的理由她也说得出?“山妖明明已经被我的法器收了,怎么可能会再出来害人?至于你,有没有杀人,我一试便知。”他二指合拢,指向她,随后一道白光飞向了花月垂落于身侧的手。   试就试,她可是身正不怕影子斜!花月自信满满的抬起手,却发现浮现在掌心上本应该是白色的烟气,此刻竟呈现可怕的红,为什么会这样?她未曾沾染过任何血腥啊?“怎么…怎么会这样?”掌心的丝丝红气,就仿佛瘆人的妖魔鬼怪,吓得花月不自觉地连连后退,她不住地摇着头。难道,高公子真是她杀害的?显然,她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。   卓云失望地摇摇头,他到底还是信错了人。“你还在狡辩,我说过的,只要你杀人,我绝不会放过你。今天,我便收了你!”   凭借着兽类躲避危险的本能,花月直觉躲开了卓云手中的捉妖法器。然而当她望入卓云那充斥着杀意的眼眸,一颗心仿佛沉到了某个深不见底的地方。模糊的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,可她却心灰意冷到不想为自己的无辜多辩解一句了。   “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。在你的心中,我花月,就是一个狡猾多变、染满血腥的狐妖。”潜藏在她哀伤的控诉之下的,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心。他的不信任,比降妖的法术先一步地凌迟了她。   被她的注视刺痛了心,随后,卓云的神色恢复了冷然,他不能再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了,“根本是你死性不改!”   花月寒了心,消极地不再躲避卓云的攻势。毫不设防的她一步、一步地向他走去,“好,既然你不相信我,那就请动手吧。”说着,花月默默合上了妖异的红色瞳眸,若是死在他的手里,那也不算坏啊。   看着眼前一而再、再而三辜负他全部信任的女子,卓云悲哀地发现,他竟下不去手。卓云多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做的,可是证据如此确凿…   花月等了好一会儿,也没等到应有的痛楚,她疑惑地睁开双眼,发现卓云的手掌正停在半空中,心里漫上些许欣喜,可当她看见他眼里的犹疑时,欢欣的情绪随即被愤怒所取代。“怎么?你倒是动手啊!”现在不舍得了?可是他的不信任,早就给她判了死刑的,不是么?“动手!动手啊!”   花月的声声逼迫,使得卓云的理智冲破了牢笼,他闭上眼睛,掌心凝聚起降妖的内力,全力向前方击去。   不好!有人挡在了花月的面前!   感受到掌心气劲的异样,卓云迅速睁开眼。苏醒的阿绣不知何时冲了过来,代替花月承受了他那一掌。   “阿绣!”花月急忙扶住正不住地吐血的姚阿绣,她心慌地抚向她的手腕,发现脉象越来越微弱了。“阿绣,你不要吓我!”花月哭喊着。“卓云,我都说了是山妖,你为什么不信我?”   花月抱住身子已然瘫软的女子,阿绣双目紧闭,嘴角泛着斑驳血迹,气若游丝,“阿绣!阿绣!”都是她不好!如果她对卓云将一切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,而非执意寻死,阿绣便不会为了救她而命悬一线。她甚至还与阿绣争抢刘子固,可她竟然还愿意舍身相救?阿绣,我一定会救你,无论什么代价!花月在心中,默默作下了决定。   刘子固坐在床边,慌张地摇着阿绣瘦弱的肩膀,他怎么觉得阿绣的身子逐渐冰凉了起来?“阿绣,你醒醒啊?”可是床上的人儿始终没有反应,得不到任何回音的刘子固开始向身后二人寻求答案。他们沉默至今,一定是阿绣发生了什么?“花月,阿绣她怎么了?”   “阿绣她…”花月欲言又止,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繁杂的一切。   刘子固则是急得要命,“花月,你倒是说呀!”   花月深吸一口气,决定从头说起,“刚才,我在山林里与阿绣在一起说话,结果山妖突然出现,将阿绣掳走。之后,为了救回阿绣,我就与山妖缠打起来省…”   “阿绣是被山妖所伤?”刘子固急忙打断她。   “不是。”花月摇了摇头,她咬住嫣红的唇瓣,丰润的下唇被她肆虐得红肿不堪。   卓云心中愧疚,他接过了话茬。这一切既是因他而起,就该由他一力承担,“刘公子,你要怪就怪我吧,阿绣姑娘是被我误伤的。都怪我中了山妖的奸计。”   愤怒的刘子固冲到卓云面前,狠狠地揪起了他的衣领,眼底的愤恨,仿佛是想要将卓云痛打一番,“你!”   “子固!”花月看出刘子固的戾气,急忙将他与卓云二人隔开,以免刘子固动手。照卓云的死脑经,哪怕是快被打死了,想必也不会生出半点反抗之意的。   刘子固毕竟是个读书人,“你是个道士,怎么能伤人呢?你说,究竟为什么要伤害阿绣?”   “刘公子,我…”卓云闻言,更是愧疚。   “子固!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!先救活阿绣!”真是两个榆木脑袋。现如今,人命关天,急着追究这些有什么用!   “有什么办法,你们倒是快说呀!”刘子固不顾形象地叫着。   “阿绣姑娘是被我的内力所伤,如今三魂四散,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,但已经是个活死人了。”卓云分析起现在的状况,他其实也束手无策,真是惭愧。   “什么?三魂四散?活死人?我不能让阿绣死。你必须把她给我救回来。”刘子固咄咄逼人地向卓云命令道,他是多么痛恨自己此刻的有心无力!   花月看着卓云,小心翼翼地试探着:“虽然…阿绣现在是个活死人,但仍有一线希望。我曾听说,就算是三魂离体,也可以重新打回体内,以换回一线生机的。”   卓云面有难色,“古书中是有相关记载,可真实的案例,到现在我都没有碰到过。我的同门曾经用过同样的方法,但是没有成功,最后反而因为希望再次破灭,变得更加失望痛心。”   刘子固的眼神流露出疯狂,他近乎赌气的说:“我不管你们怎么说,我一定要把阿绣救回来!你们要是不帮忙,我就自己救。”   “你别急,我们一定会救她的。”花月安慰地开口。   事到如今,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,“好。”卓云点点头,也答应下刘子固要救活阿绣的请托,“首先,我们要先找到阿绣姑娘离散的三魂…”   三个人经历了好大一番波折,终于成功在限定的期限内,收集到了阿绣的三魂,并成功打进了她的体内,奈何阿绣气息虽是回稳,身子也回了温,可就是怎么也叫不醒。于是,在无计可施之下,只能由卓云飞鸽传书给他的师兄弟,讨教后续的救人之术。   “卓云,你是不是收到消息了。结果怎么样啊?” 眼尖的花月远远地就看见卓云在看着什么,便欣喜地跑了过来。   只见卓云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入衣襟内,“结果…根本就没有办法。师兄说,她的魂魄离开身体太久,即便再回到她的体内…也没有办法让她苏醒过来了。”卓云说得很是心虚。   花月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俊秀男子,心里泛着一丝丝甜意,“真的…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   卓云的目光有些闪躲,“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,是真的没有。”   清澈的美眸掠过不舍和了然,既然是天意,不如就让她多感受一会儿他此刻的温柔吧,她紧紧环抱住他。说话的语气像是不知所措,“就是说,阿绣不能醒来了?那子固怎么办?我们又该怎么办?不…阿绣不能死,她不能死。”   “花月…这可能就是天意吧,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。你不要再难过了好吗?”卓云笨拙地拍着她的背,想要安抚她时空的情绪。   “阿绣不能死,阿绣不能死!”花月的头埋在卓云的胸前,鼻尖充斥着他阳刚味的气息,眼泪潸然而下。她多想,一直像这样留在他的身边。   “花月,我…”看她哭得愈发伤心,卓云的手足都无措了起来。   “我怎么能…眼睁睁地看着阿绣去死呢?她不能死啊!”花月抱着他的手,不自觉紧了紧。   “我知道,花月。你别再自责了。这一切都怪我,都是我不好。别哭了好吗?”卓云不舍得花月如此自责,这一切,分明是他的错。若非是阿绣挺身而出,只怕花月此刻已是他掌下的一缕孤魂了。阿绣姑娘,你若在天有灵,请原谅我的自私,因为我不能让花月…卓云极力按捺下心中的愧意,暗自祈祷着。   可这正是花月所期盼的,女子趁着卓云分心,眼疾手快地将那张褶皱的纸条从他衣襟内抽了出来,然后火速退到一旁,将卷曲的纸条展开,端详。   卓云一时反应不及,随后神色慌乱地想要阻止她,很是急切地想要拿回那张纸,“花月!你不能看!快还给我!”   花月举着纸条,幽幽地问:“这就是救阿绣的方法?”红衣女子沉静地看着他。可就是这样沉静的她,太过反常,倒是让卓云更加心慌。   “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方法!这是要将你百年修为的内丹,注入阿绣的体内!这不是在救人啊!是一命换一命!”卓云的声音越来越响,说到后面接近于呐喊了。   “一命换一命又如何?这是我的命,不用你管!”花月状似赌气地回呛他。不惜违背良心也要保全她吗?他可知,这样的他,让她多心疼?   卓云擒住花月纤瘦的双肩,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,“花月,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,你知道吗?”   她怎会不知?他眼里的怜惜,让她动容。可是…花月的想法还是坚定地近乎固执:“阿绣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必须要救她!”因为是朋友,所以,就算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,她也一定要救活阿绣。   她与卓云,终究是,有缘无分罢。      ☆、第二章   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,花月要求刘子固陪着她,作为救活阿绣的唯一条件,刘子固自然欣然应允。原本花月就是能牵动他心神的女人,与她在一起根本算不得受委屈。   就这样过了几日以后,花月找上了卓云。   “花月,你还是执意要救阿绣姑娘吗?”卓云满含期待的问,他迫切的希望她能改变主意。这几日,看她和刘子固过得很开心,那她是不是就能放弃这个主意了?即使这样的认知,让他如鲠在喉般难受。   花月深深地看着他,微笑着点点头,“恩,我很确定。我要把阿绣完完本本地还给子固。”而且,保护好阿绣本就是她来到这里的使命。   “可是你…如果你不救阿绣,你甚至可以永远的和刘子固在一起。这样…难道不好吗?”卓云的声音都有些低声下气的了。   果真是呆瓜!花月在心里暗骂他的傻气。“我曾与你说过,我最大的愿望,就是希望这世上的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。如今,我即将实现这个愿望,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啊。”前半句话她说的很心虚就是了。   “你…当真就如此爱他,甚至舍弃生命都在所不惜?”卓云不可置信的问道。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真的值得她的一腔真情吗?   闻言,花月唇角微勾,眼波流转的模样,甚是动人。只见她微微仰首,看着卓云,随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,“嗯。”傻瓜,她爱的是眼前的他呀。   见到她流露出的女儿媚态,卓云只觉得心痛,他转过身,“那么,我唯一能为你做的,就是成全了。”然后,是长长的一声叹息。   花月故作轻松地调笑着,“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?即使我失去了内丹,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变得白发苍苍的。放心,你还见不到我那见不得人的样子!”   “你…”她又想到哪里去了!卓云心中怔闷,正欲转身好好训斥她的不正经,却被她的举动冻成了木头人。   纤细的身子依附在男人的背后,双手紧紧围抱在他的腰际。将脸颊贴在他的衣衫上,强忍的泪珠滑落而下,悄悄地滴在了地上铺着的木板上。她其实,好害怕,如果不是因为期限将至,她或许还会下意识地拖上个十年八载也说不定。   感受到她的不安,卓云也于心不忍,“花月…”   “嘘…别说话。”几个字难得染上了哭音。她原本并不爱哭的,可为数不多的几次眼泪却全是因他而生,想不到她堂堂花月,竟折在了这个木头道士的手上,真是亏大了。   床上的可人儿发出浅浅的嘤咛,优美的睫毛轻颤着,随后终于睁开了眼睛。由于沉睡了太久,眼睛尚有些畏光,她吃力地抬起手,想要捂住眼睛,遮挡无比刺眼的光线。   “阿绣!你终于醒了!”刘子固惊喜地握住了阿绣的手,“怎么样?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你都吓坏我了!”   “子固…我这是怎么了?”姚阿绣一时有些茫然,看刘子固啊的样子,怎么好像她睡了很久似的?尚不清楚的脑海里还留存着一些模糊而遥远的记忆,很是不可思议。   刘子固十分激动地抱住她,“没事,你醒过来了就好。”   卓云担忧的看向花月,担心她神伤,可她只是笑了笑,随后不发一语地退了出去,将空间让给这对久别重逢的爱情鸟。卓云心中有数,也便随着她,一道踱出了木屋。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,花月伸了个懒腰,舒服地舒了一口气。   看着她无限美好的侧颜,卓云只觉得心痛如绞,“这么做,真的值得吗?”他轻声问着,隐约还有些哽咽。她还正值芳华啊…   花月惬意地眺望着远方的层峦叠嶂,一派淡然,“我记得,你和我说过,人和人能遇上是缘分。”他所说的话,她一句都不曾忘却过。“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,不论是福是祸,并非我们所能改变,唯有顺其自然。我相信,冥冥之中,自有安排。只是我们还未能参透罢了。不过我想,我现在可以参透的多一些,因为我遇上了子固、阿绣,这是上天给了我一次学习的机会。让我能够反省以前贪恋情爱的自私。也让我明白,真爱是什么。”花月的声音温柔似水,也更显缥缈。   “哪怕毁掉百年修为,你也无悔吗?”卓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,若不是他…若不是他…   “这是我的选择。唯有这样的爱过、痛过,才让我感觉到不虚此生。所以,我没有后悔,只有感谢。”花月看向眼前的男子,内心满是不舍,却未有表现出来半分,“时候也到了,我们就此话别吧。”没说出口的是,让她明白了何谓情爱的人,其实是他啊。   “我们…还会再见吗?”卓云问得很是迟疑,或者说,她还愿意再见到他吗?   “随缘吧。”花月轻笑,随后缓缓步下阶梯。   突然,她回过头望向他,俏皮地调笑道:“卓大道长,你也快去找一个,能让你一尝真爱的人,好好地过这一生吧。”还不等卓云回复,花月就翩然转身,柔软的裙摆随风飞扬,好似春天里盛放的斑斓花朵。   “我想,我已经找到了…”卓云痴痴地望着橘红色的丽影。   男人的喃喃自语传入花月的耳中,虽然很轻,可是身为狐族的她,听觉天生灵敏,又怎会漏听?女人的步伐不出痕迹地一顿,便还是若无其事地离开,只有她知道,此刻的自己,模样有多么的狼狈。   留在原地的卓云眼眶已然泛红,深沉的目光,始终都紧锁着她离去的身影。垂在身侧的双手,紧握成拳,当花月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,他目光一凛,快步下了楼梯,往花月离开的方向追去。   花月的步伐开始虚浮,力不从心的感觉肆无忌惮地在全身蔓延,她知道,是失去百年修为后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。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,加快了开始迟缓的脚步,往林子的最深处走去。   渐渐地,乌黑闪亮的青丝褪去了原本的色泽,变得灰暗、继而苍白如雪。平滑的肌肤缓缓爬上了厚厚的皱纹,待花月因为疲累而停下脚步时,原本貌美的妙龄俏佳人早已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。   不远处传来了熟悉脚步声,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。不消回头,她都知道,那是卓云追来了。枯槁的手抚向因皱纹而凹凸不平的脸颊,花月用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法力,将原本橘红的衣衫换成了以黑色为主调的汉式宽袍。然后,她心满意足地转过了身子,看向了已然近在咫尺的他,卓云。   苍老的她微笑着,静静地看着他,像是要将他的样子一点一滴地刻画在心上。半晌后,她迟缓地转过了身子,向青丘神树的方向走去。   卓云红了眼眶,将法器变幻成鸟儿的样貌,并放飞到花月的身边,“放心吧,它会一直守护着你的。”随后,他也转身,朝着与花月相反的方向走去。为世人降妖除魔,是他身为道人的使命。   花月走出不远,停下了脚步。拄着拐杖,她一点一点旋过身子,看着他离去的背影。真是笨蛋!说是要降妖除魔,可是却把最重要的法器都给了她,还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吗?泪珠再次滑落,待挺拔的身影再也看不见,花月终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。就为了不让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,她才一直靠意志力硬撑到现在。   漂亮的花海中,一名老妇正踽踽前行。   真讨厌!若是以前,随便使个法术就回到青丘了,可如今,全靠走路,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啊!花月有点嫌弃这一副年迈、不听使唤的手脚,她不满地用拐杖重重地敲打着地面。   “安仁,你说我们这样做,大哥会不会生气啊?”林间小径响起女子苦恼的声音。虽然她很希望小姐和孟安德破镜重圆,毕竟她家小姐可是痴痴地在人间等了、寻觅了好几百年呢!但是他们这样做,万一适得其反了…那该怎么办?   “那又怎么样?我是不要再作人肉挡箭牌了,比应付郡主还累人。”男人闲闲地说着。   “所以,你更想去应付郡主是嘛?”封飞月眨眨眼,一脸纯真地看着男人。   孟安仁连忙赔笑道:“哪里的话,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。我若不是不想再应付那些烦人的事,又怎么会辞官归隐?”   “哼,我倒觉得,郡主她人其实挺好的,只是骄纵了些。你才是彻头彻尾的坏胚子!”封飞月朝他做了个鬼脸,可爱极了。   “知我者,娘子也。”孟安仁放声大笑。   “咦?”看到前方的身影,封飞月有点诧异,数十年、或者说数百年来,她可从没在这条路上遇到过凡人啊,这不是只有它们狐族才能看到的道路吗?   “怎么了?”孟安仁悄悄低下头,坏心地在她耳边轻声询问。   “啊!”女子像极了受惊的小白兔,只见她惊魂未定地跳开一大步,待看清了男人眼底的捉弄之后,晶亮的眸子因为怒意睁得圆圆的,“孟安仁!你——”   小兔子炸毛了哟!男人打断她的兴师问罪,手指向前方,“你看,前面的那个老人家摔倒了。”   “我才不信!”她才不会这么容易上当!   “不信你就自己看!”孟安仁十分干脆地掰过她的身子,让她自己用双眼验证他话语的真实性。   纯黑色的鸟儿围在跌倒的花月身边飞,叽叽喳喳地叫着,花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“真是器如其人,你跟你家主人都是一样的死脑筋诶!”若不是知道那傻瓜的心思,她真要以为他是派随身法器来看她笑话的了,“你不要再叫啦!快想法子来扶我起来啊!哎哟,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。”老妇人发出无奈的哀叹。   “哎呀!”一向助人为乐的封飞月急忙跑了过去,虽然她还是不明白,为什么这个老人家能出现在这条人迹罕至的道路上。   熟悉的味道飘过鼻尖,封飞月下意识的想要抓住这味道,便凑近老人家的衣服和身上又嗅了嗅。   “飞月!你干嘛呢?”孟安仁诧异地看着自家娘子失礼的举动,当机立断的把飞月给拉了过来,然后他柔声问道:“老人家,你没事吧?”   花月了然地看了看男人,笑着摆了摆手。“你就是孟安仁吧。”   “我们…认识吗?”孟安仁有点怀疑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了,他对这个老妇人好像完全没有印象啊。   花月但笑不语。   “花月!”封飞月终于想起了这熟悉的气息是谁。“天哪!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?”她激动地抓着花月。   “说来话长,先回青丘吧。”花月淡淡地笑了,“我猜,你此行是要带相公去拜会姥姥的吧。”   “顺便而已,才不是特意呢。”封飞月呐呐的说,欲盖弥彰。   “真的?”   “当然是真的了。”   花月也不说破,“那范倩茹呢?她现在怎么样了?”   ……   孟安仁挑了挑眉,默默地跟在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女人后面。他不过是想跟亲爱的娘子多独处一会儿,怎么就这么难呢?真是叫他无语问苍天呐。   回到了青丘,姥姥见了花月的样子,并没有太多讶异,只是欣慰的笑了,“看来,这一次去人间,你终于遇见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。”   花月伸出手,让黑色的鸟儿在指掌间停留,目光不自觉地放柔,只因这是卓云给她的温柔。“是的,我遇见了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   “好?花月都这样了,那里好了?”封飞月不可置信地大叫,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都能像没事人一样。失去了百年修为的内丹,花月就活不了多久了啊!而且还是以这副年迈的姿态。花月向来不都是最爱美的那一个吗?连她都受不了自己鸡皮鹤发的模样了,花月怎么能够忍受这苍老的相貌呢?   “答案很简单。”姥姥看向花月,“你后悔吗?”   “我不后悔。”花月坚定的回答,未有半丝犹豫。   看着那张苍老脸庞上的淡然微笑,封飞月怔住了。孟安仁轻轻拥住了她,“能为所爱的人付出一切,不可谓不是一种幸福。”   “说起来,你们灵狐一族都是这样至情至性的吗?”孟安仁慨叹道,想起自己刚得知飞月是狐的时候,他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真是蠢到家了。   孟安仁轻吻她的发心,不禁哑然失笑,这样的他们,其实比凡人还要无害上许多啊,“还好是大嫂向魅果下手,把你引来了孟家,不然像你这么笨,肯定要被别人给骗走了。”   “恩。嗯?你说什么?”说谁笨呢!她法术很厉害的!封飞月不依地看向孟安仁,来不及说出口的反驳被他温柔的吻封缄,“我爱你,飞月。”   女子眉眼弯弯。      ☆、第三章   婴宁的十六岁生日时,在兰姨的安排下,所有青丘狐都聚到了一块儿,场面好不热闹。   “花月婆婆!花月婆婆,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?”一身纯白的小姑娘显得格外清纯可人,青丘年纪最小的婴宁也终于长大了呀!   “我是为你准备礼物,才来晚的。”花月笑着说。   “真的吗?你给我准备了什么?”身着红黑袍服的老妪指尖轻点,明亮的天空瞬间灰暗了下来,可奇怪的是,这夜幕之上毫无星光的闪烁。   “诶?天怎么黑啦?”“对啊,天怎么突然就黑了?”不明就里的青丘狐们开始议论这奇怪的现象。   接着,几束斑斓的光芒,从老人的衣袖中冲向天空,在划了几道长长的弧线之后,在夜幕绽放出了色彩缤纷的花火。   “好漂亮!好漂亮!”草原上的男男女女均发出了惊呼声、赞叹声,大家都一股脑儿地跑到最高的山坡上,都想把这样美好的景致尽收眼底。   “快许愿吧。”老妇人看着白衣少女眼露惊喜,便知道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,她慈爱地看着她,如此建议道。   婴宁乖巧地闭上双眼,口中振振有词的,“我希望,能到人间走一趟。去看一看人间是什么样子的,凡人又是什么样子的,还有情爱…又是怎么一回事。希望我的愿望能够成真。”年迈的花月始终保持着微笑。   此时,一名身着银白锦衣的女子婀娜多姿地走来,与她脸上温和的微笑截然相反的是,丹凤眼里的诸多防备,“婴宁,在聊什么呢?这么开心。”   糟!兰姨一向不喜欢自已提去人间的事的,“兰姨…你看!这天上的彩花好漂亮是不是?”婴宁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之后,便提着曳地的纯白长裙跑到了最前头,和大家一道观赏这难得的美景去了。   “婴宁年纪尚轻,我不希望,你有任何误导她的想法。”兰溪看着跑远的少女,语气有着不客气、甚至是警告的意味。   “婴宁已经十六岁,成年了。她有她自己的想法。而且她也会随着自己的想法,去走属于她的那条路,你、我都无权干涉。”一味的逃避于事无补,该来的始终都会来,世俗情爱的考验是每只青丘灵狐都要经历的一堂课,是怎么也逃不开的。   “你莫不是希望,她像你一样,为了爱情,甘愿牺牲自己的百年修行么?”狐族的寿命本身并不长,或者说并未比凡人超出许多,可好在女娲娘娘赐下这青丘福地,让它们得以静心修炼,修炼到了一定程度,法力提升的同时,寿命也便得到了延长。所以像花月那样牺牲自身修为,便形同于折去自身寿命,所以即使还侥幸活着,也是老妪的模样,而且行将就木。   “我对我所做的一切,从未后悔。”花月说得云淡风轻,她知道自己的举止在许多人看来都是愚蠢甚至疯狂的,只有那些真正懂情爱的人才会明白。   “你当然可以不后悔,但是我受小蝶临终所托照顾婴宁,就不会让婴宁受到任何伤害。所以,请你离婴宁远一点。”兰溪神情严肃,冷声说道。为了婴宁,她必须这么做,她绝不会让婴宁步上她娘亲——蓝小蝶还有这个花月的后尘。   “是吗?那你就只能把她永远的禁锢在青丘了。”花月明白她对婴宁的关怀,所以没有将她的不敬与冒犯放在心上。她悠长地叹了口气,便拄着拐杖离开了。嘴角微微扬起笑弧,婴宁,希望你在人间一切顺利!   原来,就在生日当天,借着花月和兰溪说话的当口,婴宁趁机偷溜去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间。而且,她遇见了一个人。   兰溪特地去到尘世,亲自将偷溜出去的婴宁捉回了青丘,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。婴宁独一无二的纯真笑容,是再也瞧不见了。花月心疼地看着坐在大树下,正愁容满面的女儿家。只有为情所苦的人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。   “怎么了,婴宁?”老婆婆和蔼地出声询问,并在少女身边坐下。   “是你啊,花月婆婆…”原本总是充满活力的娇软嗓音,此刻显然是有气无力的。   花月是过来人,自然知道她脸上的挣扎与相思代表着什么,“想他了?”虽然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,但是他让婴宁明白了何为情爱,而这些苦痛折磨,会让她迅速地成长。   婴宁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失神的说:“原来,这就是你告诉我的情爱,既苦…又甜…我想,我现在是有点明白了。”   花月那苍老的手轻柔得摸了摸婴宁的头发,她可不管什么世俗恩怨、宿命纠葛的。她只知道,如今就算将婴宁永永远远地困在青丘,已识得情爱滋味的小丫头也找不回往日的笑容与自在,倒不如放手一搏,看看这两个年轻人的情爱究竟能够酿出怎么样的果实来。到底是甜?还是苦?就让他们自个儿去体会吧。这也是她在寿终前,唯一能为这对小情人所做的事了。   爱子心切的王夫人,为了儿子能够忘却那个狐妖婴宁,竟不惜一把火烧了王家香粉厂的命脉——花圃。而这一举动,也成功逼出了王子服爱情的宣誓,“娘!这花圃,是我对婴宁的爱,你烧一次,我便重建一次!”   经历过火舌吞噬的花圃,化为一片狼藉。王子服痛苦地跌坐在地,手中紧握着婴宁的香囊,睹物思人。突然,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,“小伙子,你真的想找到婴宁吗?”   与婴宁以及兰溪打过几次交道的王子服明白,这声音的主人必然不是凡人,然而俊秀的脸上毫无惧色,他坚定地回答:“是!”   “不顾一切,也想要见到?”   “是,还请高人指点迷津。”   “罢了,那便如你所愿吧。”   焦黑的地上开始浮现点点光芒,光芒黯淡后,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五彩缤纷的花朵。繁花接连盛开,引出一条道路,王子服走了许久许久,终于发现这条路的尽头竟然是一棵古树。   “莫非这树有什么古怪?”诚如王子服猜测的那般,这一棵树并非凡树,而是集结青丘福地之灵气而成,也是连结青丘与尘世的唯一通道。   就在古树的不远处,拄着拐杖的老人现了身。花月含笑看着年轻人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树洞的光芒之中。原来就是她在帮着王子服找到前往青丘的道路。   迈进树洞的王子服,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,凡触目所及皆是绿色。广阔的草原,远处巍峨的雪山,王子服猜想,这便是婴宁描述的青丘了,也唯有这样的仙境能够教养出婴宁那般清丽脱俗的女子。他将双手围在嘴边,大声呼唤着心上人的名,期盼着她能出来与他相见,“婴宁——婴宁——婴宁——”   北半边山坡上,婴宁在兰溪的劝说下开始了采花的工作,将芬芳的花朵收入篮中时,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香粉厂的那一大片七彩花圃,不知那花圃被子服照料得如何了?也不知子服他…现在如何了?   此时,山谷之中开始回荡起一个耳熟能详的声音,“婴宁——婴宁——”这是,子服的声音?   “你怕是想子服想疯了吧!”婴宁伸手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,想把这股幻觉自脑海中敲掉,然后又弯下身子继续采花。可这毕竟不是幻觉呀,自然不会消失。“你们也听到了吗?”婴宁终于发现了端倪,她激动地看向花儿,见颇通灵性的花朵点了点头,婴宁大喜。   或许子服真的来到了青丘?少女立刻丢下手中的花篮,任凭篮中美丽芬芳的花瓣洒落一地,一抹清新的绿色婀娜身影飞一样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——青丘草原的跑去。   另一边,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中,走出了一名身着银灰色衣裳的女子,仔细一看,也是面容姣好、体态婀娜。很显然王子服的呼唤,最先唤来的并不是婴宁,而是亲手拆散他们二人的兰溪。   王子服见到来人,显得十分激动。若是兰姨在这里的话,那么婴宁也一定在!“兰姨!婴宁呢?婴宁她在哪儿啊?”   “婴宁已经把你忘记了,你回去吧。”兰溪不耐地挥了挥手,想要让王子服快些离开,要是真让这两人见了面,事情就变得更棘手了。   “我不相信!就算是真的,你也让婴宁亲自出来和我说。”   “如果你再不走,我就…”兰溪正要出手将他驱逐出青丘,却听见后方传来了声音,“子服!”从王子服的表情中能够看出,在自己身后的正是婴宁那丫头。兰溪忍不住叹气。   “婴宁,我好想你!”王子服欣喜地喊道。   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,婴宁激动地眼泛泪花。当她想要往王子服身边跑过去时,却被兰溪给拦住。兰溪一挥衣袖,地上便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横亘在婴宁与王子服之间,一并拦住了王子服前进的步伐,   “你回去吧。”兰溪坚持要王子服就此离开,不再纠缠婴宁。婴宁一时间或许还会为情所困,可是她相信,时间是最好的良药,时日一久,婴宁一定可以将王子服彻底忘记的。   “兰姨,人间有句俗语,宁拆十座庙,不毁一桩婚。我求你不要棒打鸳鸯,成全我们好吗?”王子服言辞恳切。   “我不是为难你们,只是在你们之间,确实存在着会让你们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、火海深谷。你们不会在一起的。”就像她的好姐妹、婴宁的亲生娘亲蓝小蝶,她付出一切只为追求真爱,可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?灰飞烟灭!她绝不能让婴宁重蹈覆辙。更何况,王子服的娘就是害小蝶身亡的罪魁祸首,难保她不会对婴宁赶尽杀绝。   “不会的,只要我们愿意,我们定能排除万难的。”王子服郑重地作出承诺。   “那你就证明给我看!凭你一介凡人之力,要怎么跨越这火海、这深谷?”事实胜于雄辩,眼前的困难不就阻碍了他的步伐?“王子服,你还是听我的话,放弃吧。再说了,你年轻有为,何患无妻?”   隐匿在树丛之后的红衣婆婆探出了头,看清了那深谷的模样后,得意地笑了笑。在她面前施展幻术,简直是班门弄斧!不过,这也的确是试炼这年轻人的绝佳方法。   王子服坚定道:“不管是万丈深渊还是火海深谷,我都会一一跨过!我一定要和婴宁在一起。”   “兰姨,我求你不要伤害他,让他过来吧。”婴宁担心执着前进的王子服会遭遇危险,便拉着兰溪的衣袖央求着。   兰溪握住了婴宁冰凉的手,她明白她此刻的担忧,但是…“如果他真心为你跨火海、越深谷,那么眼下的一点困难,是阻止不了他的。”   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在王子服耳边,“小伙子,你若决意要和婴宁在一起,定能找到通往你们爱情的道路。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障碍,都只是迷惑你的。你可千万不要被此影响啊!”花月心想,自己也只能做到这里了,接下来的,就要看王子服对婴宁的真心有几分了。   “不要被它影响…不要被它影响…我爱婴宁,我可以的!”王子服看着眼前的火海深谷喃喃自语,鬼使神差的步步靠近。   “子服!子服你要干嘛?别做傻事,掉下去会没命的!”婴宁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,虽然感动于王子服的爱,却也不希望他因此而丢了性命。   “你还是回去吧!”兰溪也有些担忧,沟通两边的只有一座桥,可这座桥的位置,就连她也不知是在何方。   “子服!”婴宁见王子服闭上双眼,向前方抬起脚,一时间肝肠寸断,“不要!”   王子服鼓起勇气,接连走了两步,也没有任何向下跌坠的感觉,他疑惑地睁开眼,才发现脚下出现了一座通往对面的桥。   婴宁也愣住了,她舒了一口气,“原来有桥。”刚才这一惊吓,少说也得减寿十年。   王子服加快了步伐,与此同时,婴宁也挣脱了兰溪的控制,两人在桥上紧紧相拥,就在那一刻,那可怕的火海也消失了,成了原来的幽幽青草地。   花月欣慰地转身离开。婴宁,祝福你找到此生挚爱。   原来,兰溪功力不够,于是,隐匿在一旁的花月便不露痕迹地增强了幻术,保证王子服无性命之虞。那一座桥只会自动显现在心意坚定之人的脚下,倘若桥梁没有出现,王子服也不过是回到人间。花月觉得必须要试上一试,若是不出所料,婴宁的未来婆婆可是一点儿都不好应付,虽然她相信王子服的真心,但是她也必须接收到保证,那就是婴宁在嫁入王家之后,在王子服的维护下不会吃太多的苦。      ☆、第四章   原本青丘狐族的长老是打算默默将丢失的魅果寻回,一族之长柳长言也成功在恢复昔日记忆的胡四的提示下,得知了灰耳狐狸才是盗走魅果的幕后黑手,并成功循线找到了他,奈何打斗中还是让他给逃掉了,谁能料到,灰耳竟然会为了魅果不惜自断一尾呢?   正当众狐对即将面临的责难感到惴惴不安时,身着神彩羽衣的女子在青丘的上空现了身,狐族生灵见了她,均恭敬地拜倒行礼,并高呼道:“参拜女娲娘娘!”   这气度雍容的女子便是女娲娘娘了,只见她语含薄怒:“天帝赐狐族青丘之地,种下这魅果之树,也是作为灵狐命运之树。如今狐族中人竟监守自盗,擅吞魅果,此乃违规渎职之弥天大罪。”   “请女娲娘娘息怒!”青丘狐自知犯下大错,万分恐惧地伏在地上,大气都不敢出,他们衷心希望女娲娘娘能够网开一面,能够放狐族一条生路。   “如今,魅果落入灰耳狐狸之手,必将祸害人间,本座绝不姑息,并决意毁灭青丘及狐族,以示严惩!”   “不要啊!”“女娲娘娘饶命啊!”   此时,身为一族之长的柳长言开了口,不卑,不亢:“禀女娲娘娘,恕长言斗胆,灰耳狐狸偷走了魅果,固然罪无可赦,可我狐族向来恪守本分,从不与人为敌。长言身为一族之长,疏忽职守,让灰耳狐狸偷走了魅果,一切是长言的过错,长言愿意一力承担所有罪责,还望女娲娘娘格外开恩,赦免我青丘狐族。”   “失去魅果,兹事体大,就凭你一个小族长,担当得起吗?”   此时,身披雪白狐毛的娇丽女子起身,走到稍前方,跪下。“禀女娲娘娘,灰耳狐狸是我二叔,我对他的恶行痛心疾首,奈何几经查探,仍未将他缉拿,为此,我甘愿以身代罪,只求女娲娘娘慈悲,让狐族捉拿灰耳狐狸、取回魅果,以保青丘。”   见长亭这样,其余几位灌溉过神树的飞月、花月、婴宁、胡四也纷纷到长亭的左右两边跪下,他们心中都有着相同的信念,即使是献出生命,也一定要保全青丘上下。   飞月率先开了口,“女娲娘娘,我们每个人都有灌溉魅果树,如果,您执意要毁掉青丘,那再找到魅果也毫无意义啊!还不如毁了我,只要您能消消气,求您大发慈悲,赦免整个狐族吧。”   胡四也紧跟着发言:“还有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醉狐,禀女娲娘娘,我以前醉深梦死,为情所困,今日就请娘娘让我轰轰烈烈地死一次,为狐族赎罪,也算死得其所。”   最小的婴宁也急着领罪:“女娲娘娘,与其因一狐而连累全族,不去让我死一万次,来保全族的安危,”   最后说话的是垂垂老矣的花月:“女娲娘娘,虽然我也怕死,但是为了同族的兄弟姐妹们,只求女娲娘娘,不要让我死得太难看。还请女娲娘娘成全。”   他们的舍生取义之举,使得全族上下都深感触动,于是众狐再次集体拜倒,高声唱道:“求女娲娘娘成全!”   “女娲娘娘,老身虽活了八百年,但就一个情字,远不及这些后辈,他们是狐族的未来和希望,请女娲娘娘饶恕他们及全族,一切后果,由老身一人承担。”青丘最德高望重的狐姥姥边说边跪倒在最前方的位置。   这一来,许多灵狐都慌了神,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、不绝于耳,“姥姥,不行啊!”“姥姥,让我来承担!”也不知是谁起的头,也可能是此刻的青丘灵狐一条心所致,所有的灵狐异口同声:“请娘娘开恩——”   女娲庄严的面容上浮现欣慰的笑,“你们经历了人间情爱、表现了高尚情操,本座今日也见证了你们的善良和牺牲、还有小族长的勇于担当,姥姥还有长老的痛惜后辈,本座深受感动,那…就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。”她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。   “谢女娲娘娘!谢女娲娘娘!”   “小族长,如今凡尘中,有一对夫妇,其所诞之后嗣,乃狐族命运的挽救者。但那灰耳狐狸必将企图杀害此后嗣。你若能令此夫妇和好如初、诞下后嗣并诛灭灰耳、以功补过,本座就赦免狐族之罪以保青丘平安。”   柳长言作揖领旨:“谢谢女娲娘娘!长言定不辱使命。”   “谢女娲娘娘!”在灵狐的感谢中,女娲的声音越来越淡,直至不见。   青丘上下都松了口气,都欢呼起来,“太好啦!太好啦!”   某一日,族长柳长言驾着马车与九尾狐陶恒一并回到了青丘。   原来那对人间夫妇已在九尾狐的撮合下重归于好,接下来就是等关乎青丘狐族未来的命运之子诞生并护至成年了,现在要做的就是揪出不知潜伏何处的灰耳狐狸。   “苏喜呢?”有人发现跟在族长身边的苏喜并没有一同回来。   柳长言心中更加郁塞,难掩痛惜,“苏喜触犯狐族族规,被罚人间渡劫百年,百年内都不得再回青丘。”他并不知道这是九尾狐授意苏喜这般的。   “这不公平!凭什么苏喜能够在外头游戏人间,我们却要被困在这儿,犹如井底之蛙一般。”话刚说完,察觉自己失言的灵狐便自动自发的闭上了嘴。   若是平常,柳长言必将好好训斥他们一番的,可此时他却是充耳不闻,离开了此处,还有些失魂落魄?   “族长他怎么了?”   被众灵狐围坐在中央的老婆婆看出了端倪,“他有心事…”看来就算是柳长言这等深谋远虑、理智冷静之人也逃不开这情网的束缚啊!他接下来可有的烦恼了呢!花月在心底暗笑,她缓缓起身也离开了山洞,小灵狐们太吵闹,她老人家可经不起这般折腾,况且她还有事要去办呢!   “姐姐,今日可还好?”床榻之上,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怀孕母狐,那几条尾巴可真是美极了,仔细一看竟有九条!她便是那陶恒了,九尾狐怀孕后一个月便会生产,并且期间会失去法力,生产前夕甚至会化为原形来分娩幼狐。   “还好,只是不能像以往四处走动,我终日躺在这床上形同废人,这让我有点惆怅。”九尾狐摇摇尾巴,不满地抱怨道。   “是吗?我还以为你是害了相思呢!真的不是因为见不到族长才惆怅的?”花月取笑她道。   “谁说的!若是如此,我又为何要在山外布下结界!”   “在我面前,你又何必苦撑呢?那结界只要是修成人形的灵狐皆可破解,更何况你那相公是六尾灵狐呢!怕是他自觉对不起你与这还未出世的孩儿,便无颜面来见你罢了。”   “哼!”   “你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了呢?虽然我是站在姐姐这边的,可是他毕竟是狐族之长,总是要以大局为重的…我就问你一句,真的不要告诉他,女娲娘娘之言的真意么?在人间,女人分娩可是九死一生的时刻啊…”   “不是我不要告诉他。而是,我早已把选择权交予他手中了,是他自己选择抛弃我们母子俩的。”九尾狐拨弄、把玩着一只色泽碧绿的玉佩,原来就是柳长言当日交给她,却被她生气地丢进水里的那一块。她不是不知道,这是对佩的其中之一,她也知道他是心系她们母子的,可是她还是很生气,试想,有哪个女子会希望丈夫丢下自己与还未出生孩子,还一心想要去照顾其他人家的儿女呢?   “也是,柳长言一向精于龟甲卜算。几日之后,他自然就能算出命运之子已降生的讯息。”哎…可怜的族长呦,“不过,严格说来,他也不算抛弃你们啊,这对佩不就是证据?”   “证据?这东西不过是一次机会?他怎么不把玉佩给他们,然后陪在已经怀孕的我身边?”   几日之后,孩子顺利降生,陶恒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功力,由于怕寂寞,她便给孩子输了些功力,让孩子拥有了九尾,并长成了六七岁女娃娃的模样。   “天哪!才一夜不见…飞鸾竟然…”花月看到已经会跑会跳会说话的女孩儿简直是惊呆了。   身着银黑色长袍的陶恒轻笑,她拉过小女孩循循善诱,“来,我们飞鸾要给花月姑姑一个什么样的礼物呀?”   小女孩开始施法念诀,稚嫩的声音很是可爱,花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恢复了以往的青葱,她抚向自己的脸庞,一片光滑,显然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也消失了。花月笑了,“谢谢飞鸾,这个礼物姑姑很喜欢。”   “姑姑好美!除了娘亲,姑姑是最美的了!”   “谢谢飞鸾,飞鸾以后也一定能长成像你娘一样绝世美人。”花月看向陶恒,轻笑着说:“飞鸾只见过你我二人,她如此说,我也不知该不该感到高兴?”   “我想,即使到了外面,飞鸾的想法也是不会改变的。”陶恒微笑道,“更何况,你所遭受的此番劫难,全是因我母亲而起,我自然要负责的。”   花月面有忧色,“我只想问,你到底给她输了多少内气呀?你现在不要紧吧!”   “没事的,我只要休息几天就能恢复了。”   “九尾狐一脉…还真是可怕呀。”   “若是灰耳狐狸已经伏法,我便能流下情泪,来助你一臂之力了。而不是让飞鸾来暂时恢复你的容貌。”   “你该知道容貌什么,我并不在意的。”   “是啊!你在意的,是那个道士嘛!”   “你…你又何尝不是等着某人来找你赔礼道歉呢,柳夫人。”   二人相视一笑,两张美丽的笑颜,使得周遭的鲜花也失去了颜色,在不远处玩耍的小女娃则是抬起小脑袋,怔怔地看着她们,不知所以然。   后来,柳长言终于参悟了女娲娘娘的话中真意,精油一番赔罪之后,算是找回了自家的妻女。不过,盗走青丘魅果的灰耳不多时也出现了,并掳走了小飞鸾,意欲不轨。   见女儿危在旦夕,陶恒心痛难抑,清泪就此落下,破开了魅果的最后一层果衣。   可谁也没能想到,正当灰耳要付下魅果,成为这天下之主的时刻,飞鸾的一击,使得灰耳眼睁睁地看着魅果在面前化为乌有。于是,青丘狐族的危机算是解了。   几日之后,女娲娘娘也再一次地在青丘上空显灵。   “参见女娲娘娘!”   她微笑着开始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:“魅果集天地之灵气,千百年方得一颗。得其者,可令众生俯首称臣、坐拥天下。其实,这魅果还有另一层含义,当年妲己私入凡间,残害忠良、祸害朝纲,使得民不聊生、天下纷争不断,她虽最后伏法,却让我对狐族的媚术产生了疑惑——是否应该让你们继续在世间存活?所以天帝种下这魅果之树,就是要看你们在魅果的诱惑下,能否仍旧能保证本心、恪守本分。你们不仅没有让我失望,还让我在你们身上见到了生灵间最初的本心,也看到了凡人与狐族之间的真情真爱,我很是欣慰。若狐族能保住本心、不忘本分,必会在青丘世代繁衍,永世太平。”   “谨遵娘娘教诲!”   “娘!女娲娘娘是什么?”小飞鸾看着天上的女娲娘娘,问得童言无忌。   陶恒伸出一指抵唇,示意飞鸾此时不要再说话,“嘘,娘日后再告诉你。”虽说是童言无忌,但是女娲娘娘又岂是容旁人冒犯的?   “为何要日后?”小孩子哪有大人的这些顾忌呢?想知道什么就问,想做什么也就直接行动了。她执意要在此时问个明白。   面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女儿,陶恒根本是无计可施,于是她只好把这皮球推给柳长言,让孩子的父亲来想办法,“柳长言,你看你女儿啊!”   “宝贝乖,先别说话,爹一会儿给你烤野鸡吃啊!”这一句话立马收到了效果,只见那飞鸾飞快伸出小手,捣住了自己的嘴巴,看来,这烤鸡的魅力果然是不同凡响啊!   女娲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乖乖闭嘴的小女孩,嘴角微微勾起,然后她的身影才逐渐消失在空中。   陶恒觉得方才女娲娘娘的一眼以及一笑有些古怪,心中有种被算计的感觉,便问一旁的柳长言:“为什么女娲娘娘又多看我女儿一眼?”   柳长言也有着疑惑,他只好随便找了个听起来不那么奇怪的理由,“可能是…我们的女儿长得太快了。”   “怎么?你不喜欢啊!”此时的陶恒有些后悔,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让女儿长得这么快呀?可是都已经长大了,又不能再孩子缩回去。   柳长言又哪里舍得让佳人如此苦恼?自然是很快就消除了这不必要的疑虑,他坚定地看着她,语带笑意:“自然是喜欢的。”   于是,陶恒也笑了。      ☆、第五章   “倘若婴宁能够看到这棵树上重新挂满魅果,不知道会有多欢喜呢?可惜呀,婴宁要照顾她婆婆,注定是无法看到这样的盛况了。”花月觉得万分可惜,也不知婴宁现在如何了?   飞月也有些感慨,“一念登天庭,一念下地狱,还好婴宁可以不失善良,可以宽恕伤害过她的人。”   “那是因为子服一直在她的心中,陪伴在她的左右。”   “可是…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。”   “这些都是值得的。”花月淡淡地说道。   在一旁的胡四也补充:“没错,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,是不会计较得失的。”   长亭笑看胡四:“看来你终于可以和乘空修成正果了。”   飞月也开始取笑胡四起来:“勇敢可以战胜一切,真心可以打动人心,就算再有心机的人啊,也可以掏出真心的。”   胡四笑而不语,滚滚红尘中,那一朵解语花此刻正在等着他回去呢!他走向柳长言,抬手作揖道,“族长,没有事的话,我就先离开了。”   “不要再叫我族长了,我已通知长老们,重新推举族长。既然我的女儿会决定狐族未来的命运,那我就要悉心教导她,陪伴她成长,以保我狐族万年平安。”   “那就有劳前族长啦!”众狐齐声说道。   “虽说飞鸾将那沾染了邪心的魅果给彻底毁去了,可是几滴用于化开魅果果衣的情泪却得以完整保留,真是奇迹。花月,我看是上天都在助你与那心上人团聚呢。”陶恒轻笑。   “我有点担心,若是我的修为回来了,那阿绣…要怎么办?我当初答应了姚阿爹会倾全力保阿绣平安的,若是她出了什么事,即使恢复了功力,也没什么用啊。更何况,我此时根本不知,阿绣是否还与刘子固在一起。”苍老的声音如此说着,花月所顾虑方面显然还是比较多的。   陶恒沉吟半晌,“你的第一个顾虑倒不会产生,我只是将情泪作为容器,引回你的百年修为,至于元丹的本体仍然是在那位阿绣姑娘那里的。然而,就算只是个丹壳,也足够让她长命百岁了。至于阿绣情归何处,这,我也没把握。”她推了推柳长言,“你能卜算出来吗?”   柳长言摇摇头,深表遗憾,“我只能卜算出与青丘命脉有关的讯息,再多就不行了。而且,一没生辰八字,二无随身之物,我更没有见过那位唤作阿绣的女子,也实在是无计可施。”他看了一眼花月,“可是花月到现在都没有显现出短命的气数,或许这个也不用过于担心。”   “恩,有道理。要在一起就早在一起了,又怎会磨磨唧唧到现在也没个结果呢?”陶恒赞同的点点头,“那我就帮你施法吧。”   只见绝美女子的掌心上方悬着一枚晶莹的水滴,形状不大不小,恰好是一颗元丹的大小。水珠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,待光芒散去,俨然就是一粒金色的圆珠子。随后,女子念念有词,过了好一会儿,从远处的某个方向飘来了几缕明艳的红气,这便是花月的百年修为了。随着红气的注入,珠子渐渐由金色演变成了淡红、正红、深红色。   花月微微张嘴,将之服下。于是,一个老妇人瞬间便又成为了昔日的妙龄女子。   “虽说,我把情泪造成了元丹的模样,然后这毕竟是外来之物。要与你的身体融合,尚需大段时日,而且在这些时日里,你都将以狐身的面貌度过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“你我二人,何须言谢。你若不是为了替我娘亲还恩,便也不会受这诸多苦楚了。”   花月笑了笑,并未多言,便化成了红狐,要跑出去。   “慢着!”陶恒抬个手便轻易地定住了小狐,“你现在修为才刚开始恢复,与一般的小动物有何区别?这样就出去了,岂不是任人宰割?你就不能再等上一等吗?待你的修为回复到一半也好啊。”   “可是我等不及了。”花月如此说道。   “我不是不能体会你的心情,可是天大地大,人海茫茫,你要如何寻起?”   闻言,小红狐懊丧地垂下脑袋,耳朵也耷拉着,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。小黑鸟叽叽喳喳地,试图冲破陶恒定住花月的法术。   “这只鸟,应该是法器所化吧?”柳长言推测。   “恩。”   “它原先的主人,便是你要寻找之人?”   “恩。”   “法器随人久了,自然就有了认主的本事。只要让它带路,你很快就能找到那个人了。”柳长言说道,“只是,诚如恒儿所言,你如今手无缚鸡之力,若是遇到什么捉妖人,或者说稍懂些术法之人便能取了你的性命。你若是执意离开,可以找长亭夫妇谋思应对之策。”   “事不宜迟,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。”陶恒抱起红狐,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去。   柳长言摇摇头,自家娘子还真是个急性子啊。“飞鸾,你先自己玩着,爹和娘出去一会儿便能回来了。”随后,他也出了屋子。   花月很快就如愿以偿的上路了,上路前得到了长亭的相公石太璞所赠与的五色石,说是能够掩去其狐身的妖气。至于卓云赠予花月的那只鸟儿,在必要时也能助之逢凶化吉。得了这诸多保证,陶恒才终于点头,同意花月离开青丘。   “柳长言,你身上的那块玉佩呢?”   “啊?”柳长言一下子有点懵,怎么话题突然转到他这边来了。   见他不明所以,陶恒补充道:“就是当初你给我的对佩的另外一只呀!”   还不待柳长言有所动作,已然明白陶恒想法的花月急忙婉拒,“别了,这可是你二人的定情信物,自当好好保存,让我拿着怪尴尬的。而且我这样的模样,也不适合带着玉佩啊什么的呀。”   陶恒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,把玉佩绑在狐身上,的确是挺奇怪的,“那你要是遇到什么事,那可怎么办呀?我看这只鸟儿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,能保护你吗?”   三尾红狐用爪子捣住嘴,像是在笑,“这倒不假,不过你忘了我们是狐族吗?这天下,论起计谋和心思,谁还能多的过我们?话不多说,走啦!”   “路上小心啊!”陶恒不放心地叮嘱着。   一直都默然无语的柳长言,其神色有些玩味,“看来你都知道啊。”原来当初她还是寻回了那块玉。   “知道什么啊?”陶恒反问,打算来个抵死不承认,反正他也拿她没办法。   柳长言明白她在玩什么把戏,也不戳穿她,只不过,他也不是能一直落于下风的主儿,他微微倾身靠近她耳边,一字一顿地说:“你,爱,我。”   “谁说我爱你了,你少自作多情!”陶恒放下便是恼羞成怒。   只见柳长言不怒反笑,“你这不就说了吗?”他悠然自得地打开随身折扇,笑得好不得意,或者,还有几分欠揍。   “你使诈!”陶恒怒目圆睁,略有几分像当初下棋输与柳长言的模样。   柳长言按住佳人的双肩,柔声安抚,“好了好了,我们快回去吧,飞鸾在家等我们呢。”随后,他又很坏心地补充了一句,“或许,回去之后,我们可以做我们之间最喜欢做的…那档子事。”说完,趁着陶恒失神,柳长言便如青烟般消散不见了。   陶恒默默地红了脸,她又羞又气地跺了跺脚,“柳长言,你给我站住!”随后她也跟着消失不见了。   也不知道,这算不算一报还一报呢?当初柳长言和陶恒双双遁入红尘,陶恒百般挑逗、撩拨于他,可如今又一点一点地还到她自己的身上了。   这一路上,花月走得十分的顺利。像是捕猎的陷阱啊、捉妖人啊、猎人啊,都没怎么遇到,即使遇到了,也都没被发现。花月自己都觉得,她是被幸运之神给眷顾了。   照说虽然花月隐去了三尾中的二尾,可是身为红狐的它,仍然是猎人们以及狐贩子们亟欲捉取的奇珍一般的存在,所以能够以红狐的姿态,在人世间平平安安地从三个月前一直活到现在,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了。   “鸟儿鸟儿,你家主人究竟在哪里啊?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?你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呀?”花月虽然抱怨,却依然未缓下奔跑的步伐。也莫怪她会起疑心,这三个月以来,她跟着鸟儿一路往北走,可是另一边,像是说好了似的,卓云也一路往北走,于是这二人一追一赶地,时间便在无形中拉长了。   黑色的小鸟停下了,像是十分兴奋,围绕在花月身边飞来飞去,“你是说,卓云就在前边?”花月喜不自胜,随后便吩咐鸟儿化作它尾巴上的一根狐毛。   花月这么做不是没有原因的,她功力未复,往后一段时日里怕是都不能以人形现身,可是这鸟要是叫卓云见到了,一定立马就露馅了。   可是,要怎么能以红狐的状态留在他身边呢?花月略为苦恼地思索着。算了,不想了,先去看看他再说。   小红狐爬上山丘,一眼便见着了让它朝思暮想的人。它飞一样地跑了过去,才发现卓云正在树下小憩,它看了他许久许久,等到他快要醒了,便一溜烟儿地爬上了枝叶茂密的树丛间。伏在枝干上的花月灵机一动,故意在枝叶间发出些声响,然后爬上了一根一看就很脆弱的细细枝桠,那枝桠的下方正是卓云在的位置。   “谁?”卓云警惕性极高,他迅速站起身来,往上望去,却只听闻树枝的断裂声,以及什么东西在叶子间移动的响声,随后一团明艳的火红便直直地落了下来。卓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,这才发现是一只红狐,他愣了一会儿,“原来是狐。真是冒冒失失的,下次可要长点记性,不然岂不是要摔伤了?”他轻笑着训斥道,他想将它放下,岂料它却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。   花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个机会,怎么可以让之白白溜走。她决定了,要以报恩为由就此死缠着卓云。她喜滋滋地盘算着。   “怎么,这是受惊吓了吗?”卓云略有不解,照理说这样的高度,对小狐而言应当是不成问题的呀,“胆子这么小,就别爬这么高了。”卓云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抚它,只得在树边作下,一下一下地抚着它背上的毛。   花月享受着背上的轻拍,然后,便落入了甜美的梦乡。这段时间,她心急着赶路,睡得甚少,如今心里一松,困倦之感也就纷纷涌现出来了。   待红狐醒来,已是月上柳梢头、夜明星稀之时,故人不见,只留下些微的、依旧熟悉的气味,很显然,是已经离开许久了。“怎么走了?”花月心中怅然若失的,便拔下狐毛,让小黑鸟引路,“现在追的话,一定还能再追上的。”   十几里开外的一间山神庙里,干柴燃烧地噼啪作响,“是你?白日里,从树上掉下来的那只红狐?”卓云见着了它,诧异地问道,“莫不是,你是跟着我来的?”   红狐似有灵性,点了点脑袋。   于是,卓云就更诧异了,“为何?”这无缘无故的,这只红狐为何要来寻他?他怎么不知道,自己的动物缘何时竟变得这么好了?   花月快急死了,若不是因为它此时是狐身的姿态,它早就开口说话了。幸好卓云这次并没有那么迟钝,很快就猜到了点子上,“你难道是来报恩的?”   红狐再次点了点脑袋,还带着些迫切。   “不过是误打误撞,你不必挂在心上,你还是快快回家去吧。”卓云轻笑,他向来都是独善其身,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养一只小动物。   红狐摇摇头,然后便在原地坐下了。      ☆、第六章   几天来,小红狐怎么劝也劝不走,当然了,卓云也有试过不辞而别,可是没过多久它便又能追上来。几次三番的,卓云也别放弃了,干脆顺其自然。跟着就跟着吧,不就是路上多一个伴嘛,也未必是一桩坏事。   花月则是一直处于戒备的状态,生怕这家伙又丢下自己,一个人偷偷溜走。若非她有他的随身法器指路,她此番出青丘肯定就功亏一篑了呀。它也长了记性,现在它就连休息都是紧紧地挨在他身边的。哼,他休想再把它甩开了!   一人一狐,一路上也是相安无事。只是静悄悄的。也对,小红狐不能说话,卓云总不能自言自语吧。可是,有一日的夜晚,他一反常态地,开始和红狐说话了。   “其实,我也不是真的想赶你走。只是我每每见到你,便会想起一个人来。”卓云望着皎洁的圆月,“呵,严格说,她也不是人。她与你倒是同族,而且也是一只红狐,她此刻应该还在青丘吧,像她这么骄傲的女子,却得步入风烛残年,还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美貌,应该会觉得落寞吧。”   红狐静静地望着他,心中亦百感交集。   “说来惭愧,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,若是我再相信她一点,也许结局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。关心则乱,这四个字果真是有些道理的。”卓云苦笑一声,“哪怕她是选择和那个刘子固在一起,但只要她能活着、她开心,我也…”红狐跃入男子的怀中,令得他的话语戛然而止。   卓云顺了顺它红亮的毛发,心头有些暖意,此狐是想安慰他吗?“不知怎的,此时此刻,我尤其地想念她。”闻言,红狐的眼睛变得湿湿亮亮的,在莹白月色的映照下,显得尤为璀璨。   一派热闹的集市上,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一名贼眉鼠目的男子行踪十分鬼祟。   “站住!”卓云轻声警告。   那名男子回过头,发现的确是在叫他,脸色不善地开始放狠话,“小子,大爷我劝你一句,别多管闲事。”   “我还就非管不可了!”卓云一把擒住男子的手腕,一扭,男子立刻就疼得唉唉直叫,那个绣工精巧的荷包也便落了地。   “哎,小姐你看,那不是你的荷包吗?”丫鬟眼尖,立刻就瞧出了那是她家小姐的随身之物。   “是啊。”一名长相清丽的女子应道,“可是刚刚还放在…”她伸手却没能在应该的位置摸到。   “还不快向这位姑娘道歉!”卓云沉声喝道。   男子额上浮现冷汗,却依旧是死不悔改,干脆倒打一耙,决定指认卓云以求脱身,“你少血口喷人了,根本就是你趁着这位姑娘在看脂粉之际,顺手牵的羊,我在一旁看不下去,才好心提醒你莫要如此,谁知你竟恼羞成怒了。”   “什么?你才是真的在血口喷人吧!”   “力气大了不起啊,你个偷鸡摸狗之徒竟然还如此猖狂!”   “你!”卓云气极,便折了他的手臂。   “啊…你分明是做贼心虚!”为了不被捉起来,男子还是忍着痛说道。   “这要怎么办?要不然这样,将二人一同扭送官府,交由县令决断吧。”围观群众如此商议着。   那名荷包被窃的女子站了出来,为卓云说话,“我相信,这位公子绝不会是作奸犯科之人。”   “姑娘可不能以貌取人啊。”那名男子急着脱罪,忽然间,他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,心中暗喜,“我真的是清白的呀,就没有人能为我做个证明吗?这年头当好人,也得被人冤枉吗?”   “姑娘这,你这次可真的是看走眼了,我们二人方才在茶楼上喝茶,恰好就看到是这小子下的贼手。”   原来这二人是这偷儿的同伙呢。在不远处的房顶上目睹一切的花月心中很是不屑,也有些苦恼,“这要怎么办,现下的状况根本就是有理都说不清了。”   “想不到啊!这相貌堂堂的,哎…”在围观的众人开始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卓云之际,地上那名受伤的男子却是悄悄地拢了拢衣襟。   花月眼尖,瞧见了,便心生一计。“看来这个家伙是个惯犯。”红狐轻巧地跳下屋檐,扑向那名男子的胸口,在衣襟处抓挠了几下。男子反应不及,只见好几个荷包从衣襟内纷纷落了出来。   大功告成!然后,红狐慢悠悠地走向了卓云的身边。   “这不是我的钱袋吗?”“我的钱袋怎么也跑到他那里去了。”证据确凿,大家伙们终于才知道了谁是真正的小偷。   这时候,察觉不对劲,怀疑有人聚众闹事的捕快也来了。“怎么了?”   “这人是小偷!偷了我们好几个人的钱袋子。”好几个苦主纷纷指证。   卓云抱起红狐,“可真要谢谢你了。”这次他真是无计可施,百口莫辩的滋味可真是…一言难尽。   “这位公子,多亏你仗义出手才能令我寻回荷包,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来寒舍喝杯茶,让小女聊表谢意?”这名女子言辞恳切,举止大方,想必有个好出身。   卓云心想没理由拒绝,便点了头。他怀中的花月却不这么想,只当是他被这女子的美貌迷了眼。它要报恩,他不肯接受,换成是个姑娘要报恩,他就愿意了呀!真是差别对待。尤其是当她看见女主眼中对男子的恋慕之后,心里就更郁闷了。   “怎么了?”见红狐闷闷不乐的,卓云还以为它哪里不舒服,他殷切道:“是方才受了伤吗?”可是,它身上没有任何异状啊?而且,他看得很清楚,那偷儿根本碰都没碰到它。   “我看这只红狐颇有灵性,是公子驯养的宠物吗?”女子问道。   “不是,说是朋友更为贴切。”   “原来如此。”   那女子竟是一方太守之女,太守见女儿对卓云颇为倾心,又见他气度非凡,一身正气,便在言辞间透露出要招他为婿的意思,不过让卓云婉拒了。   到了夜晚,那女子还是不依不饶的,一身单薄地来敲了卓云的门,在卓云开门之时,更是故意扭到脚偎进他怀里。见到这一幕,花月简直气炸了!   幸好,卓云马上就拉开了女子,不然花月真的会立马冲上去咬人泄愤的。“姑娘请自重,在下已心有所属。”   又刚好,不远的山上突然有股妖气若隐若现,卓云便顺水推舟,向那女子辞行了。   那山上的妖物虽说是有些道行,不过对卓云而言不成问题。只是在打斗的过程中,卓云多少挂了点彩,大多是被树林间的树枝刮伤的。   花月虽然还在生气,倒也默默地找来了附近的对止血、治疗有奇效的草药,让卓云处理大大小小的伤口。   “你是怎么了?貌似从下午开始,就一直怪怪的。”明明给他叼来了药草,可随后便扭过头,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,但是发现药草不够,便又会去找些来,然后再扭过头不看他。如此周而复始,就是再怎么榆木的脑袋,也该发现这不对劲了。   花月承认,此时此刻,她是在嫉妒。可是她现在又不能说话,也没法子变成人形,她要如何向他解释呢?他向那名女子说他心有所属,可是让他心有所属之人也未必就是她花月啊,哎…真叫人烦闷不已。   卓云弯身抱起闹别扭的红狐。一股女子的脂粉香不经意地飘入花月的鼻尖,花月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了方才他与女子相拥的画面。这是要靠得多近才能够让这香味在他衣服上持久不散呐!不行,不能让他身上留着那女人的味道。   小小的爪子三下五除二的就扒开了卓云的衣裳,然后在他光裸的胸膛上嗅来嗅去。卓云很是震惊,这只小狐狸是疯了吗?   狐毛蹭得他有些痒,卓云突然想起了什么,他单手抓着小红狐的脖子,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它,“你…是开始发情了吗?不对啊,不是说动物的发情期大多在春天吗?还是说,狐狸的时间有点不一样?”   红狐一愣,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   “话说,你究竟是公是母啊?”卓云开始细细端详起来,却不知该如何分辨狐的性别,然后把小红狐都摸了个遍。   小红狐开始挣扎了。啊!色狼!   卓云停下动作,反正他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,何况它好像不甚乐意的样子。花月趁机又钻回了他的衣襟之内,卓云没阻止,“看在草药的份上,就让你睡上一晚吧。”他可是很大方的,“我是不是该再找一只狐,与你配对啊?嘶…”一阵痛感从胸膛传来。卓云吃痛,急忙改了话语,“不找,不找。”   不过,卓云对它的性别显然是很有兴趣啊。   翌日,恰好经过一处木屋,住着一对老夫妇,便请求留宿一晚。老夫妇古道热肠,不假思索就答应下了,并且招待得很热情。卓云见二人养了不少的飞禽走兽,便问起了该要如何辨别狐是公是母?   二人便抓了一只驯养的幼狐,给他做了示范。“…若是这样的便是公的。”   卓云见着了踱进屋内的红狐,眼疾手快地,一把拎了起来,审视半晌之后,恍然大悟道:“哦,原来你是母的啊。”   花月本就从他的神色中察觉到不妙,听他这么一说,脸一下子就染上了热度。   “可为何只能这样分辨呢?”卓云没察觉红狐的异样,好奇地继续追问。   老妇人呵呵直笑,“因为这是它们用以繁衍后代的地方呀。”   花月挣扎着往卓云怀里跳。呜呜…这个臭卓云,坏死了!真是坏死了!   于是乎,不多久,卓云的衣服“莫名其妙”地便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。      ☆、第七章   “我那傻兮兮的徒弟兴许还会被五色彩石所骗,你便是青丘花月吧。” 白胡子的老人淡淡地揭破她的真实身份。   “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!”花月一脸戒备地看着老人家,虽然知道他应该没有恶意,不然便不会在她妖气即将外泄之时相助了,可她还是不得不防。   “我年纪虽然是大了,可还没有变成老糊涂。只是我不明白,你为何不告诉我那傻徒儿你就是花月?”   “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的?还有,你究竟是谁?”方才卓云的一番话中,并没有向他提及花月这二字,而只是见到她灵狐真身的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?这一切太诡异了点。   “你以为是谁告诉涂家老爹,可以利用对青丘九尾狐的恩情,来让他女儿得以认清何为托付终生的良人?”老道还是笑呵呵的,显得高深莫测。   “你有意让我和卓云相遇?为什么?”这些修道之人不是最喜欢杀它们妖类,来表明自己的清高么?怎么还会容许徒弟爱上她们妖?不,是她们灵狐。   就比如长亭相公的师父,一见到石太璞散尽修为也要相救长亭,盛怒之下不但打伤了他,还将他逐出师门了么!真搞不懂,与灵狐相爱就这么十恶不赦吗?   女娃娃当真聪明!“姻缘天定,再加上老道也觉得,人妖并无区别。只不过,我那徒弟现在有点儿麻烦。”   “他怎么了?”花月想跑出去,却因为腿上的伤虚软了身子。   “老道助你一臂之力,让你化为人吧,不然的话,你帮不了他啊!”   这个老道士直接去帮卓云不就好了?何必要让她回复灵力再去?这不是多此一举吗?花月不知所以的嘟囔着,忧心着卓云的情况。   下一刻,花月明白了一切。她的灵力竟在须臾之间恢复了?这老道当真是有两把刷子的。   “给那个女人施以幻术,让她突破心魔的控制是吧。我知道了!”原来在老者渡修为之时,还渡去了一段关于卓云的师妹与魔界之人苦苦相恋、却不意为心魔所控的往事记忆。   混蛋!竟敢给卓云下药!心魔是吧,我花月定要你魂飞魄散!   橘红色的身影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,俏丽的女子轻轻抬手,一道红光随即射向正毫无所觉、还在为床上的某人宽衣解带的女子。   只见那名女子无力地倒下,倒入了凭空出现的高大男子的怀里,那男人长得俊美异常,可是他不寻常的银发蓝瞳也彰显了他的身份,魔族!“多谢姑娘!”   “不用,快把人带走,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失控——亲手杀了她!”美人儿语气含怒,眼中迸发出杀意,看来是真的想让那个女人丢了性命。   卓云这个师父还真是不同寻常,一手促成她和卓云的相遇也就罢了,竟然还能容忍徒弟与魔界之人相爱。或许,在那老道士的见解中,众生平等也包括妖和魔吧。这人真是有趣!花月淡笑,可一看到卓云的异样,便紧张了,她急忙跑到床边上,“卓云,你怎么样了?”   床上的男子面色潮红,除此之外,体温还在不断地升高着,口中更是不停地呓语着,“花月…花月…”   花月微凉的手摸上他的额头,才发现温度已高得惊人,“怎么会这样?”正当她凝眉思索之时,手却被床上之人一把捉住,花月一个趔趄,倒在了他的身上。   “花月…不要走…不要走…”卓云紧紧抓着花月的手,像是孩子抱着最最心爱的玩具,不愿意让人夺走一般,“真像个孩子。”花月的心里也有了底。难怪他师父要她变成人形,说是这样她才能帮他。   “笨蛋!这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算计,要是我没来,你可就成了别人家的相公去了!”卓云几声呼唤早已软化了芳心,这斥责听起来倒像是在娇嗔,“哼,老娘不奉陪了!你就做一晚上的春梦去吧!”   花月愤愤地挣脱了卓云的手,怎奈脚踝上传来的痛楚,让倏地起身的她又重新跌回了床铺,这一次恰好跌在了已经衣衫半敞的卓云的正上方。   “你…”花月想要爬起来,却发现腰际被一只大手使劲箍住。她惊惶地抬头,望进了一双火热的眸子。此时的他,其实还并没有清醒吧。   正要将他推开的花月被卓云脸上的神情软化了心绪。卓云十分欣喜,“花月,你终于回来了。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?”眼中还有着深浓的无助与不安。   “嗯,不离开了。再也不离开了。我也想你,卓云。”花月轻叹了口气,垂首靠向他此时正无比烫热的胸膛。   橘红色绣衫层层飘落,在地上绽出最美的光景。   卓云一醒来,就察觉到了异样。他撩开被子,怎么自己竟□□?然后他开始头痛了,原来那一场春梦是真实发生了的吗?当目光触及到床单上的一抹红时,他的头变得更痛了。   此时,梳妆镜前,不对!他的房里怎么会有梳妆镜这种东西!所以,这还不是他自己的房间?他已无暇顾及正坐在梳妆镜前、背对着他的女子是谁了,总之他绝不可能忘记花月的,所以注定要辜负这位不知名字的姑娘了,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占她清白的。   由于不想惊动正梳妆打扮的女子,卓云略施小法,悄无声息地穿上衣服,然后蹑手蹑脚地翻身下床,打算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特别像个混球,不,想着就这么落荒而逃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,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!   “想逃?”梳妆镜前,传来洞悉一切的女声。瞬间僵住卓云全部动作,糟糕!被发现了!只是这声音,有些熟悉?所幸不是他的师妹,不然他就更难面对了。   “把人家吃干抹净了,就想走人啊。人家现在还都浑身乏力,腰酸背痛的呢。”女子的声音娇软无力,再加上那曼妙的身姿,形成了极大的诱惑。   卓云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,声音有些为难,“这个…在下自知冒犯了姑娘,可在下早已心有所属,所以…”   呆子!他难道以为这么说,别个姑娘家就能放过他了?凡间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,岂能任他三言两语就打发了?艳红的唇角勾起常人难以察觉的笑弧,“心有所属,那又怎样?本姑娘最喜欢的,就是横刀夺爱。更何况,经过昨晚,说不定我的腹中,已有了你的骨肉呢!我就是要你娶我!卓大道长——”语罢,红衫女子转过身子,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卓云面前。   听到熟悉无比的称呼之时,卓云就愣住了,原来是她!他傻愣愣地看着心爱的女子,一时之间,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。   “你该不会,真的不知道昨晚与你…那个的女子是谁吧!”花月诧异地问,想要调戏他的兴致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。   那是不是表明,就算她随便找个女子来与他要好…也只不过是作了他的解药而已咯,一如她昨晚蠢蠢的举动?   自己什么时候又惹她生气了?卓云是丈二摸不着头脑。思虑再三,他选了一句比较安全的话:“我会负责。”说实话,他心里很高兴。   负责?她做这些,就是为了让他负责的吗?如果昨晚不是她,他也要对别的姑娘负责吗?花月气得两眼冒火,不愿意再看他,站起身来就想离开,“啊!”该死的,她又忘记了。   纤细脚踝上,用于包扎的布条透出了点点红色。卓云见状,立马把跌坐在椅子上的花月横抱起来。   熟悉的怀抱勾起了心中的委屈,花月蹬着腿,双手使劲地敲打他的胸口,“是我傻!是我笨!只在你面前显露真身…还想过要死在你手上…哪怕…哪怕不变成人也要呆在你身边…我还蠢得跑去被那个破捕兽夹伤…”谁知道,这个臭木头根本就不懂她!她不要再喜欢他了!再也不要!花月赌气地想。   卓云闷哼一声,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却一直都没松开。见她哭了,卓云也变得六神无主。他让花月坐在床上,然后脱下了绣鞋,检查她右脚踝的伤,见没有大碍才放下心。联想到她方才所说,“那只红狐是你?”说着,一张俊颜竟红了。   “是啊,我都听到了。”他虽然木讷,可对她痴心一片,就算以为她所爱之人是刘子固,也依旧不改痴心、一如既往地想着她、念着她。傻瓜一个!   把伤处理好,卓云也有时间来慢慢思考花月那一大串话的含义了,“你这伤…是故意而为之?”动物本能不该是趋吉避凶吗?哪还有自己往陷阱里跳的?他在心疼同时,也深深不解,而且如果他没忘记的话,她一向最怕痛的了。   “还不是你那个被心魔上身的师妹,她想用苦肉计来博取你的同情啊,我当然不会让她如愿了!”花月理所当然地解释。   “你…”卓云不禁迷惑,他怎么有点觉得他并不是在单相思?   房门传来轻敲声,打断卓云的思绪,“两位,老道我此刻…方便进来吗?”   “师父?”卓云急忙打开房门,这才发现这房间,原来是他师妹——青衣的房间。   “小灵狐,你现在如何?”   “花月谢过前辈,腿伤已无碍了。”   “那就好,不过老道…有一事相求。”   “前辈不必顾虑,但说无妨,花月定竭尽全力。”花月猜,一定还是青衣之事,昨日她在向青衣制幻境时,发现她的心神已被心魔取代,此物段数极高啊!不仅如此,它对那个男人似乎还有着极大的恨意,这样一来,青衣就凶多吉少了。   “附在青衣那丫头身上的心魔,我与魔界之子合力仍无法尽除。那心魔所擅之法与你的幻术同宗同源,所以还是得靠你出马。”   卓云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,难怪他觉得青衣昨天都怪怪的,原来是遭妖邪入侵了。   “前辈言重了。”花月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则是一双红色的瞳眸,闪着妖异的光彩。“老道这就送你去青衣那里。”   “师父,这…”卓云迟疑了。   “徒儿,你不必担心,花月虽是三尾灵狐,可幻境之术已是出神入化,一旦中了幻术,是谁也伤不了她的。”   谁也伤不了她吗?卓云回想起往事,他身边的花月总是会受伤,再联想到方才她无意间吐露的,“只在你面前才显露真身…还想过要死在你手上”那几句话。难道,她与刘子固和阿绣的那些事,全部都是她编织的幻境?只有在他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她?那她慷慨赴死,也是因为被他的不信任伤透了心,才做下的决定吗?   须臾,卓云一个箭步上前,稳稳地接住自空中缓缓下落的火红丽影,“你爱我。”他此时已是万分肯定。   这算是在嘲笑她吗?花月正想发作,却见他俯下身子,在她额际轻轻一吻,“我爱你,花月。”花月笑了,她一直都知道的。   “咳咳…那个…这颗蓝色的珠子呢,就是老道我净化过后的心魔内丹,其百年功力,就交给你了。小灵狐,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利用它的。”话一说完,老人就消失在二人的眼前,他一把年纪了,可不想打扰小俩口卿卿我我,那是要遭报应的啊!   这下,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徒儿,两段姻缘方得圆满。看向远处的重峦叠嶂,真是翠绿得让人心生愉悦啊!他也可以过回他闲鱼野鹤的自在生活咯!这一年为了卓云和青衣。他可没少操心啊,感觉都老了好几岁哟!      ☆、第八章   “卓云,快抱我回去。”花月求助的目光看向卓云,她的幻术要支撑不住了。   “你怎么了?”   “你就照做嘛!”花月几乎是哀求了。   “好吧。”卓云思索一下,脚步往另外一边的厢房走去——那才是他的厢房,去师妹的房里总是不太方便,话说他昨晚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出现在青衣的房里的?   “快把门关上!”花月急切地催促。   “你到底是怎么了?”大白天的关在房间里,是想要闭关修炼?青丘灵狐有这种习惯的吗?卓云是丈二摸不着头脑。   “唉呀,你就把门关上嘛!”花月恳求着他,似有什么难言之隐。   待卓云将门合上,并落下销木,确保从外面推不开门后,才再转过身。所见到的,就是花月躺在他床上的一幕,重点是还是衣不蔽体的样子。   “你…方才都是幻术吗?”卓云声音变得嘶哑,呼吸也更浓重,喉结上下地滚动着。   “是啊!昨天晚上,好好的衣衫都叫你扯坏了,可是,我又想看你清晨起来会是什么反应,就只好这样了。”花月懊恼地说,然后飞快地钻进了被窝,刚才就一直觉得凉飕飕的,真是不舒服极了!   卓云不自在的看向别处,努力地挥走脑海中的旖旎画面,他快步走向衣柜,取出一件未曾穿过的长衫,然后很快地放在了被子上,“你先将就一下,过一会儿,我带你去山下的市集看看。”   “好呀。”花月一把掀开被子,大大方方地除下身上已不成样子的艳红丝衫。   “你干嘛!”卓云在她掀被子的时候一愣,马上转过身去,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气血都在往上冲。   “脱衣服啊,不脱掉怎么穿?”花月理所当然地回答,真是废话。   “不是,你应该等我出去了再换啊!”卓云低吼。   “为什么?”花月淡淡的反问,看着卓云的背影,她脸上有着几丝兴味,“你又不是…没有看过。”   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语,再加上衣衫滑过肌肤的声音,让卓云握紧了拳头。他知道自己昨夜做了荒唐之事,可是他毫无印象啊,反倒是方才的画面,十分清晰的刻印在脑海中,怎样都挥之不去。   “摸也摸了,抱也抱了,你该不会现在还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吧?”花月微微踮起脚尖,在他耳边如此说道。   仿佛被烫到一般,卓云神色慌张地往门口走去,“我去看看,那个…早饭做好了没有。”然后一溜烟地出了房间,或许这称得上是落荒而逃?   望着紧闭的门板,花月失笑,“呆子!”   笃笃笃!门板上传来三声轻敲。   “进来吧。”肯定又是那个呆子,花月好笑的想。   可没曾想,推门而入的是个女子,且此女,说陌生也陌生,说不陌生倒也不陌生。   “我叫青衣,我想你应该还没用过早膳,便给你端来了。师兄好像被师父叫去了,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。”女子瞧见了花月刚看到是她,严重的失落,便体贴地交代了卓云的下落。   “你有什么话就说吧,不必欲言又止的。”花月见她吞吞吐吐地,心里也不畅快了。   “那个,我就是想说声对不起。事情的经过我都听师父和苍岚说了,之前害你受伤,还有对师兄图谋不轨,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青衣一副做错事的样子。   “我知道啊,那是心魔利用你的身体在作祟,不是你的本愿。所以你没什么可向我道歉的。”   “那个还有谢谢你,赶走了心魔。”青衣感激地抓住花月的手。“如果不是你,只怕青衣的身子便都要被那可恶的魔头给占去了,说不定…会害了师兄和苍岚,或者更多更多无辜之人。”   “举手之劳,不必挂心。况且那心魔想要对卓云下手,算是惹恼了我。我花月向来就是有仇必报的性子,自然不会让他继续逍遥快活下去。”   “这个…给你…”青衣红着脸,从袖中取出一只白色瓷瓶,交予花月。   “伤药吗?”花月道谢,“谢啦。”   “不是,不是伤药。”青衣的脸更红了。   “那是什么?”花月好奇地问。   “这个…是抹在身上,活血化瘀的…我听说师兄被下了药…我就猜想,你应该能用得上…”青衣很艰难地解释着。   “哦,原来如此啊。”   “另外,你我身形相似,这衣裳还是新的,我没穿过,你先穿上试试,若是不合身,我也好马上帮你改一改,你穿着师兄的衣服,总是不大方便的。”   “这倒是。青衣,你考虑的真周到。”花月赞叹于她的细心,“该不会是,久病成良医吧?”   “哎呀,你别取笑我了!还是快换上这身衣服吧。”   “老道在作闲云野鹤之前,想要主持一下你们几个的婚事,你们觉得如何呀?”   “好!”花月和苍岚几乎是异口同声,二人互视一眼,对彼此的想法心照不宣。   “呵呵呵,老道我已经看过日子了,订在三日之后,你们现在…嗯…可以开始置办起来了。”   “其实也没什么需要置办的,贴几个喜字,把这里布置得喜庆一些。除此之外就是喜服了,那些操办喜事的铺子里应该是有现成的吧。”花月边想边说。   苍岚点头,“就算山下的镇子没有,附近几个县城也总能找到的,三日时间,是绰绰有余了。”   倒是卓云和青衣这对师兄妹,显得呆呆的,仿佛对成亲之事还无所适从。该说是,他们二人是从这一日一直呆愣到了成亲那一日。二人的师父但笑不语,他的两个徒儿怎么就都是被动的性子呢?   “师兄,我此刻觉得好紧张。”青衣拉着卓云的手,才发现卓云的手也是冰凉。   “青衣,说实话,师兄我…也没比你好到哪儿去呀。”卓云苦笑一声,也回握住她的手,“你说,明知对方是与我们相爱的人,可为什么此刻,我们还是如此…忐忑不安呢?”   “师兄,其实成亲了,也不代表会一直在一起的吧,成了亲的夫妻们也还是要面对生离死别,那为什么人还要成亲呢?”   “你们两个啊…若是被花月和苍岚听见了,指不定以为你们要逃婚呢。   “面对这成亲之事,会紧张的人可不在少数,你们没有异于常人。至于为何要成亲,或许是种宣誓吧,从此一个人的生活,变成两个人的起居。生老病死,永不分离。”   “那师父为何至今都独善其身?”   “你们…你们俩怎么把话题指到为师身上了?告诉你们也无妨,为师在与你们一般年纪的时候,也曾遇见过一个人。只可惜,我二人,有缘,终是无份。”老人很是感慨,“所以啊,珍惜眼前人,一切生命都是转瞬即逝的。”   此时,殿外传来脚步声。   “放开她/他!”原来是苍岚与花月,二人又是异口同声,吓得师兄妹像做错事一般,迅速收回了各自的手。   四人都是一身喜服的装扮。这也是为何进来的二人会不爽的原因。方才卓云与青衣拉着手,就仿佛他们二人是一对要成婚的夫妇一般。   “我猜,你们几个还需要沟通,仪式一会儿后开始。”老道退出了大殿,给两对新人以空间和时间。   “沟通?”有什么好沟通的?花月和苍岚顿时都云里雾里的,“你们…不会要悔婚吧!不行!绝对不行!”   “花月,你真的要嫁给我吗?”   “嗯,当然了。你…不想娶我吗?”花月有些受伤。   卓云急忙反驳,“想,当然想,我做梦都想呢。只是我一无所有,只会些降妖的法术,跟着我,你肯定是要吃苦的。”   “这我早就知道啦,我当小狐狸跟了你这么久,哪有不清楚的道理。倒是你,娶了我这只青丘灵狐才不划算呢,太守之女对你芳心暗许,若是娶了她,你便能平步青云、衣食无忧了,你不后悔吗?”   “那不一样,我是男人,理应…”   “在我看来,就是一样的。在我之前的人生,我只想着游戏人间,可在遇见你之后,我的心思便变了,我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,能够嫁给你。之前我垂垂老矣,本以为这愿望只能带着入土了,可没想到上天还是给了我再次见到你的机会,哪怕是只能做你的妻子一天,那我也是幸福的。”   “花月…”   “嘘…我问你,你愿意迎娶一个不知何时寿终的妻子,整日担惊受怕吗?”   “那么,我只会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加倍地爱你。”卓云擦去她的泪,说道。   “怎么,你不想嫁给我吗?”苍岚柔声问,若是她不愿,他必不会勉强。   “你是魔界之子,权势滔天,可我,只是一介凡人,娶我为妻,于你毫无助益。”   “我要娶的是妻室,不是一个手下。我可以容许手下叛变,却不能容忍我的妻子变心。换句话说,当我妻比手下还要累多了,你还得陪着我被名为权势的层层枷锁束缚、一路披荆斩棘。”苍岚紧紧拥住青衣,“我是个自私的男人,即使知晓你做我的妻子会很辛苦,却还是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。所以,比起娶你,我更担心的是你不愿嫁我。”   “我只是担心,你会后悔。”   “你大可放心,绝无可能。”   青衣笑了,“好吧,那我就嫁你了。”   花月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,“对了,我们青丘狐族,向来都是,看上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了。所以哪怕你变了心,我都会一直纠缠于你,至死方休。”   “我真是爱极了这个至死方休。不过很可惜,不会有我变心的这一天,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这个机会的。”卓云老神在在。   “青丘的规矩大有可取之处。我苍岚之心亦是如此,除你青衣之外,绝不二娶。”   “一拜天地!”   “二拜媒人!”   “夫妻交拜!”   “礼成!入洞房!”   此夜,乃是鸾凤和鸣。